山葵

【凯柠】高塔之上(1-5)

#哨向paro  哨兵凯X向导柠

#哨向与人物背景方面均有私设,请勿与原作等同





00.

当所有人都在仰望高塔时,唯有我们在高塔之上。



01.

附近有哨兵,而且不止一个。

安莉洁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点。她迅速中止思维感知,转身没入街道边黑暗的小巷。

她觉得她可能误入战区了。

......

这些年来,安莉洁的母亲从童年起就反复向她提起的事情,时常盘桓在她耳畔。近几天更甚,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起它们。安莉洁觉得母亲所担心的就要来了。

我不会让“塔”找到的,她在心底轻声说。

巷尾杂乱地堆着一些空货箱,在缺少光的地方看起来就是黑糊糊的一团物体。安莉洁知道它们后面有什么。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去,尽量不弄出声响地挪开最顶上的几个,然后翻身跃向货箱堆的另一头。

那是两个板房中间不满半米的夹缝,安莉洁小时候玩捉迷藏时钻过去过,现在一样可以作为她的退路。她捻掉刚刚搬箱子时粘在手上的蛛网,双手抱膝蹲下,再次张开自己的思维网。

......其实她很清楚哨兵的感官到底敏锐到什么地步。如果他们真的在执行任务的话,刚才应该就发现她的存在了,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向导。

安莉洁抿起唇,将注意力投放到思维感知上。

——起码两队的哨兵和几个向导,这是她能刺探到的全部。

突然她意识一沉,再回神时思维网里空无一物。经验告诉安莉洁她的思维网此时已经被屏蔽,这附近应该是有比她能力更强的向导。

她的心脏不安地惴动起来,打算后撤。

轰——

爆炸产生的巨大声浪从巷外的街道上袭来,几乎要将安莉洁瘦小的身躯整个掀翻。

刺耳的枪声划破空气。

安莉洁意识到她的预感成真了。她在一片混乱中试图起身,不料猛地撞在身后粗粝的沙墙上,咬破了自己的嘴唇。



02.

轰炸。没有停息的轰炸。

母亲意外去世后,安莉洁跟着父亲在这个动荡的地区生存了数年,时有发生的武装冲突不至于让她失去基本的判断力。

安莉洁思考片刻,认为就地隐蔽更加安全一些。于是她钻进底层那个最大的货箱,为自己加了一层薄薄的隔音屏障,在心底向自己信仰的神使默祷着他们不会打起巷战。

安莉洁的默祷是应验的,他们确实没有打进她藏身的这条小巷。

但被另一种更为严峻的战斗取而代之了。

突然间,巷外爆发了一种强烈的精神干扰,安莉洁的脑海一下子就像是被扭绞进了一台失控的收音机,只能听到毫无规则的刺耳电波,耳畔嗡嗡作响。

是刚刚那个屏蔽了她思维网的向导。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这里久留,母亲警告过她,向导带给人大脑的伤害可能无异于遭受枪击。

安莉洁皱起眉,全力组织起意识想为自己重新架构起精神屏障——然后,她成功了。

她吃力地从两间板房中间挤过去。那一头是比较开阔的平地,但被几栋高大的旧汽修仓库挡住了阳光。四周除了围墙就是屋顶,安莉洁看不到外面的情况,但她知道一定不怎么好。

就在她四下环顾,打算快些离开时,几个人影骤然闯入她的视线。

安莉洁马上钻到一辆生锈的货车后。她谨慎地从货车车头和货箱的夹缝里望出去,明白了那是她的思维网感知到的哨兵,和唯一一个向导。

没有更多的枪声,附近其他的哨兵和向导应该都已经丧失战斗能力了。安莉洁眯起眼睛,继续观察那几个在屋顶移动的人。

是多对一。

因为是在屋顶交战,回旋的余地不多。残余下来的哨兵均以那名女性向导为中心展开了包围圈,一步步将一个黑发哨兵往安莉洁藏身的区域逼来。

而被包围的那个哨兵仍然在拼死反击,暴乱而痛苦地嘶吼着,如同陷入绝境的猛兽。

手榴弹在仓库外围炸响,新一轮战斗即将开始。

安莉洁紧张地咬住嘴唇,感觉到血腥味又开始在口腔里弥漫。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的话,就会和那个哨兵的下场一样,在意识的撕扯下消亡。

她花了大约两秒权衡眼前的情况,然后决绝地站起身——


安莉洁铺天盖地的精神攻击如同凛冬的雪暴,在对手的意识里刀割般地肆虐。

虽然她的干扰只是让那个女性向导出现了短暂的停滞,但对哨兵的作用极为明显,原本紧锣密鼓的包围圈旋即开始瓦解。

安莉洁没有接受过正规向导训练,不清楚到底应该如何进行攻击,不过至少知道现在她所做的是有效的。除了那个黑发哨兵,她将自己的精神最大限度地延伸,覆盖到每一个人。

黑发的哨兵显然意识到了什么。她迅疾地掠向最近的那个敌人,一个过肩摔夺下冲锋枪,一击毙命后回身疯狂扫射。

先前因为战斗而残破带伤的身体,此刻似乎全然不影响她的战斗力。

她像高踞山巅的鹰,在烈风中等待一个目标松懈的契机。

那个女向导很快反应过来,迅速反击。她的反击和安莉洁的攻击一样凌厉狠绝——可能还更胜一筹。

安莉洁感觉到自己突袭建立起的优势立刻消失了,刚刚的杂音又开始侵袭她的大脑。她只得一次次地加强自己的屏障,在间隙里困难地组织回击。脑部的痛苦让她不由自主地躬起身体,但她没有退路。

这俨然成为了向导的对抗,其间的哨兵则是拉锯的筹码。

安莉洁勉强向黑发哨兵投去一点视线。刚刚自己为她营造的机会已经让她解决了三名敌人。

但就算这样她们也不占优势,对方向导的反击让原本的包围圈又开始形成,战况似乎开始向最初倒退。安莉洁耳边嗡嗡作响,视线中也出现了可怕的模糊。

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,女性向导严酷的攻击骤然间消失了。

安莉洁惊愕地抬起头。

黑发哨兵以自己腰间被子弹擦伤为代价,从包围圈的缝隙中枪杀了那个向导。

之后的战斗悬念不再。

安莉洁再次组织起精神干扰,直接剥夺了余下哨兵的战斗能力。

枪声落地,战斗结束。



03.

一直没有看安莉洁的黑发哨兵偏仄过身,转向了她这边。

某种极具侵略性的精神侵蚀也随之爆发出来。

安莉洁强忍着头部的钝痛,再次释放出精神屏障来抵挡侵蚀。在意识的风暴中她艰难地抬头,终于看清了黑发哨兵的模样。

她有一双极具震慑力的蓝眼睛,就算她此时痛苦的表情也阻挡不了那里面混沌的灼热。和日光一样,它足以令安莉洁震惊也足以刺痛她的双目。一道殷红的划痕自她的左额向下延伸到眼角,敌人的血从她脸上滴落。

......精神侵蚀越来越猛烈。哨兵的思维波动和向导的不同,更像是苔原上刮起的那种夹带着石屑的暴风,稍不防备便会被风刃整个割开。安莉洁被迫不断填补屏障来抵抗它。

哨兵偏过头暴躁地撕下自己的发带。一瞬间,她那散开的长发尽数垂落——犹如在山巅的鹰展开它黑色的双翼,准备掠向目标。

她扯出别在腰侧的飞爪,将其射进对面建筑的围墙中。碎砖在安莉洁身后炸开,青发的少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。飞爪上系着的钢索在两人间扯出一条漆黑的直线。哨兵抓过钢索的另端,勾卡在房顶的一处凸面,然后迅速取下自己腰间的固定钩将自己勾上钢索。这些动作被她完成得那么迅速又粗暴,安莉洁几乎能看到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了。

——然后哨兵从房檐一跃而下。

安莉洁突然觉得,时间在这样的一个罅隙里,流淌得无限缓慢。

她感觉得到她头部的钝痛和耳边的轰鸣,进而触摸到了她摇摆不定的意识。那些虚幻又抽象的事物在这个瞬间变得清晰至极。

哨兵漆黑的长发被风扬起,在她身后恣肆地飘舞。她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到近乎侵略性的轨迹。

安莉洁恍然间觉得这一幕很像以前。

很久很久以前。

在她和父亲走散之前,在母亲立坟之前,在她找到信仰之前。

父母牵着十分幼小的她,到烈风呼啸的山顶去看牧人放鹰。

她早就想不起来年轻时的父母是什么模样,也忘了山到底有多高,景色究竟多么美丽。

她只记得风击打在她脸庞上的窒息感,和向她俯冲而来的那只鹰。

——生着黧黑的鹰羽,身影划破长空。鹰爪出鞘,仿佛要在下一刻穿刺她的灵魂。

哨兵在她面前松脱了固定钩。

那下坠的动作一帧一帧,如同回忆般历历在目。


有鹰向我坠来了。

安莉洁想。

它会粉身碎骨吗?



04.

砰。

被突如其来的沉重撞击击倒在地的安莉洁失去了片刻的意识。她在一片模糊里勉强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哨兵在地上磕碰翻滚了几圈,手肘和后脑勺都传来尖锐的痛感。被哨兵的精神狂暴地撕扯思维的感觉并不好受。安莉洁脑子一片混乱,耳边是被无限放大的刺耳噪声,视线和自我意识都支离破碎,完全分不清自己脸庞上淌着的到底是冷汗还是血。

她艰难地尝试找回身体的控制权,但是那只是徒劳。眼前一阵雪花点过后视觉非但没有回到正常,还出现了幻觉——至少安莉洁是这么认为的。

荆棘、荆棘、荆棘。

安莉洁觉得自己好像在疯狂地下落,在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里。那黑暗连“夜”都很难说是相似的,它太混沌也太压抑了,连空气都似乎要被无限挤压。所有植物是单一的藤蔓形状,扭曲而怪异地蜷缩在地面上,像是一只只干枯的手,尽其所能攫取一切渗漏下来的光。

荆棘、尖刺、荆棘。

她望见了一个小女孩,正孤零零地蜷缩在黑暗里,一动也不动,连呼吸都要停止。

杂乱缠结的树丛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几个人趔趄着从其中摔出来。当其中的一个女人抬头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时,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——安莉洁从来没有听过哪个人如此刺耳而绝望地尖叫过。

女人的尖叫持续了若干时间,然后像是卡带的录音机一样戛然而止。安莉洁看不清另外几个人是什么状态,她只看见那个女人双目空洞地大睁着,四肢抽搐,仿佛被什么彻骨的寒意冻结在原地。整个岩原陷入了一种寂静的恐怖。

然后少女尖锐的笑声和未知生物刺耳的啸吼在黑暗里骤然升起,充塞四方。她熟练地指挥着那些诡异的生物,任它们用尖刺和獠牙去将人肢解——有些酷似节肢动物的巨兽只消把它们的末肢向关节上轻轻一碾,就可以把人的肢体整个碾断。

从争抢着巨兽群里甩出来了半条还粘连着血沫和碎肉的手臂,看得出来那属于刚刚那个尖叫着的女人。这半条手臂拍落在地上不到五秒,便有一群小而黑的虫子蜂拥而上。

——当所有生物离去时,地上已空无一物。片刻前的疯狂和饕餮全然被黑暗吞噬。

小女孩又坐回到原来待的岩石上兀自蜷缩起来,她将头颅埋进双臂间,似乎还在微弱地发抖。

安莉洁重重地跌落在地上。



05.

安莉洁艰难地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,却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回到现实,而是来到了某种更加真实的幻境里——她刚刚看到无数场景一闪而过的岩原。

......不过要空旷得多。而且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空旷。视线可及之处尽是形状突兀怪异的岩石,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,寂静得令人怅然若失。

一座漆黑的高塔突兀而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,塔顶隐匿在混沌翻滚的云层间。安莉洁仰望着这座高塔,张了张口,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。它的模样近乎圣书中所记载的那座人们侍奉神灵的马尔杜克塔,以至于她宗教本能般地双手合拢作祈祷状。

“喂,你是谁。”

少女冰凉的声音惊醒了安莉洁,使她意识到塔底还有一个人。

安莉洁惊讶地发现自己认识她的脸——是刚刚的那个哨兵,但此时她面庞上无一丝血印与划痕,身上也没有沉重的防弹衣和枪械。她赤足站立在岩石之顶,褴褛的裙摆与长发一同被荒原的风托起,一只深黑的巨鹰伫立在她身旁。

那逆着光的身影诡异又虚幻,似乎在昭示着某种残缺的美丽。

一个魔女。

“我叫安莉洁,”安莉洁把双手叠放在胸前,“愿希望指引我们。”

那个哨兵不为所动。

片刻后她从岩石上翻身下来,她的黑鹰仍然守在高处,俨然一座塑像。一人一兽目光如炬地盯着陌生的向导。

“我不记得我允许过任何人进入这里。”哨兵语气中满是敌意,似乎对安莉洁闯入她的精神世界极其不满。

“我很抱歉......可是既然我们能在这里相遇,我相信是神使指引着——”

“什么神使会把你带到这种鬼地方?”她咬着牙齿打断了安莉洁,“少废话。周围还在交火,你随时会死。我——”

“祂会保佑我们。”安莉洁小声地坚持道。

“不知死活。”她逼近一步,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,“听好了,我这里有笔交易,你帮我疏解狂躁,我就保护你你离开这里,毫发无伤。给你十秒钟考虑,快点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你知道,我现在失控了,”哨兵冷笑着,“不用多久,我就会让你见识到你的脑子是怎么一点一点衰竭坏死的。到那时候,你的神就只好指引你去天国咯。”

这不是交易,安莉洁想。

母亲曾经尽其所言向她描述狂躁期的哨兵是何其危险,而她现在正要面对一个。

“我会帮你的。”安莉洁做了一个深呼吸,向她走去。

“成交。”哨兵得意地抬起手。

在她的手指接触到安莉洁额头的前一秒,她说:

“我的名字是凯莉,但愿你还有记住它的机会。”


一瞬间,无数的黑暗与混乱如同滔天的海啸朝安莉洁席卷而来,被哨兵敏锐感官极尽放大的痛苦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。安莉洁的绿眼睛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神采,如果不是凯莉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臂,她恐怕此时已经摔在地上头破血流。

她看见庞大的绝望,如同一座于死雾中浮现的巨兽。

她看见它缓慢移动的轮廓,听见低沉的悲鸣,却根本无法说清它究竟是什么——这个从哀伤、厌恶与怒火的尸体里诞生的怪物。

她看见凯莉向敌人的战车冲锋,看见凯莉无比渴望地伸出双手,也看见她被谁投入吞噬一切的熔炉;她看见凯莉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她有多么厌恶能窥探人心的向导,还看见那些尝试与凯莉连结的向导怎样被她用狂躁的精神射杀。

凯莉站在巨岩上指挥兽群肢解猎物。

凯莉尖笑着

啜泣着

蜷缩

凯莉——

“我不需要谁帮我,更不用谁救我,”凯莉面无表情地盯着被痛苦折磨的安莉洁,“我只要和我一起生活在地狱里的人。”

“……不是的……”安莉洁睁大了眼睛,“你想要的……是……”

很多,很多,很多,很多

外来的,自己的,新生的,消亡的

思维挤满了她的意识,像发疯的蜂群一样攻击她的喉咙,却没有一缕得获自由。


凯莉,你的鹰为什么不飞呢?

它该飞的。它会飞的。

要飞到高塔之上,要飞到苍穹之上。

安莉洁已经说不出话了,她紧紧抓着这个哨兵的肩膀,指甲陷进皮肉。

她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

TBC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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